金刚怒目,菩萨低眉,皆是慈悲。

青梅调

前言:双向重生,强强互攻,洁癖者可退出。






第一章 重生

那酒杯上的雀羽雕花在三千年的竹叶青沁润下,如微风拂过翎羽,吹皱一汪清潭,乍见之下栩栩如生。
天垂之边少有这样的好酒,乃至于这酒杯刚被倒满,便被人迫不及待的抢了过去,一饮而尽。
抢酒的人喝完,不但不还,还要执着酒杯,贪婪的嗅着那里面的酒味。
“不过三十年不见,堂堂火神殿下如何变得这般落魄。”
说话的白衣仙者手持酒壶,慢慢斟着自己的一杯。
“兄长若是在这天垂待上一年半载,就知道我为何这般落魄了。”抢酒的红衣少年叹了口气,放下酒杯,又催他倒酒。
白衣仙者笑道:“我临行之前母神特意嘱咐,要你莫要贪杯。”
红衣少年撇撇嘴:“我却不信母神会这般与你讲话。”
白衣仙者道:“你如何不信,母神的确是这样讲的。这酒壶还是她特意准备的,说是用此壶饮酒不易醉人。”
红衣少年听他讲话,一把夺过酒壶,四处打量,那琉璃玉壶被他反反复复看了多遍,这才递回去:“偏兄长心宽,敢用母神的酒壶饮酒。”
“我怕什么,母神到底是母神。”
红衣少年欲言又止:“的确,母神到底是母神。”
两相静默。
红衣少年抬眼,偷偷打量着对面饮酒的人。
彼时的润玉还是最初他熟识的兄长,日日如闲云野鹤,与世无争。他曾以为,这人的寝宫是他在这冰冷的天庭里唯一可以取暖的地方。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曾经以为了解的人突然变得陌生,陌生到竟也会对你亮出他隐藏极好的獠牙。
“旭凤,听燎原君讲,你最近身体有些不适。”
旭凤回过神:“啊?哦,是,我最近睡眠不好,经常梦魇。”
“可是军事疲惫,让你受累了?”润玉的目光透露出一丝担忧,“你年纪尚小,修为还未精进到足以独当一面,父帝这么早将你派来天垂我当真放心不下。”
旭凤道:“父帝要我历练,接掌天垂十万天兵,再苦再累,也得受着,谁让我是父帝的儿子。若说苦,只要兄长时时来送我些酒喝,便不苦了。”
“你啊……”润玉笑了笑,“可惜我没带那小魇兽来,前段时间父帝送了我一只小魇兽,可捉别人的梦来食,你若有梦魇,着它来捉,定可以缓解一些。”
旭凤忙道:“罢了罢了,平日里安闲惯了,做点噩梦紧张一点也是好的。兄长此番远道前来不能随意,我带你到天垂四处走走可好?”
润玉点点头:“也好,也让我看看曾经在天庭里就会到处捣乱的火神殿下,在这天垂历练的成果。”
旭凤尴尬的摸了摸鼻子:“兄长莫要取笑我才好。”
天垂之边,坐落在天界尽头,背靠天界万里霞光,面朝魔族漫天墨色。自千里忘川河绵延至此,白与黑相交分明,两界大军隔江而立,互不侵扰。
润玉此刻便站在碧落台上,面朝着魔界墨色琉璃天光,远远望去,竟也是一番景色。
天垂之边小有微风,旭凤道:“兄长觉得这天垂如何?”
“若铜墙铁壁,坚不可摧。”润玉点点头,“你虽然年纪尚小,却有这般心思,以后定成大器。”
旭凤没做声,半晌,垂眸道:“那若是日后我做了天帝,兄长可愿像如今的我一般,为天庭驻守天垂,守护一方?”
微风乍停,万物静谧,仿佛空气都有所凝固。
润玉回首,看着身旁的红衣少年。旭凤站在他身侧,此时还不到三千岁,在人界莫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,眉眼尚且稚嫩,却隐隐有了日后风华绝代的模样。
他还记得当年旭凤第一次带军得胜归来的模样,红衣银甲,玉冠长刀,几滴血迹擦在额角,眉不画而黛,唇不点而朱,色若桃李,倾国倾城。胯下是纯白的天马,背后是百万的雄狮,君子一人,傲视天下,睥睨四海。
那时父帝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。
“玉儿,若有朝一日旭儿做了天帝,你可愿披甲上阵,驻守忘川啊。”
如今,在距离那一日几千年前的今天,居然有人问了他同样的问题。
润玉有些想笑。
“旭儿想我如何回答?”
旭凤抬起头:“我想兄长说实话。”
“什么算是实话?”
“兄长心中真正所想。”
润玉转过身来,面对着他:“得到了真话又如何呢?”
到底做了几万年的天帝,润玉发现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同人说话。
旭凤认认真真的看着他:“若兄长想做这闲散神仙,他日我继承大统,定许你无忧无虑。若兄长想做天帝,我也自会拱手相让,此后寄情山水,远离天宫。”
润玉挑挑眉,不知怎的,自他重生后,似乎一切都与前生不同。
父帝对他甚是关爱,母神也没有前世那般咄咄逼人,就连他记忆里应该整日调皮捣乱的旭凤,也颇为懂事起来,还不到三千岁便主动请缨调往天垂历练。
如今这小大人似的火神殿下竟然在这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,着实让他摸不清头脑。
“你问这些,是怕我与你争夺天帝之位?”润玉试探着问道。
“旭凤这些年熟读史书,忽觉无论是天界、人界,还是魔界,似乎对于至尊之位都非常执着,我不愿日后与兄长发生间隙,也不愿兄弟因此反目,所以想问询兄长心意。”
润玉笑道:“你且放心,无论如何你我兄弟日后都不会生出嫌隙的,我志不在此,天帝之位与我,不过过眼云烟罢了。”
在那高冷的地方坐了数不清的岁月,谁又愿意继续坐下去呢,只要天后不再逼我,你不再逼我,锦觅不再逼我……
锦觅……
润玉看了看旭凤,红衣少年也注视着他。
此生此世,我不要天帝之位,我只要锦觅。
旭凤,你可明白?
旭凤道:“既得兄长一诺,旭凤定也会说到做到。我会护兄长,连同兄长所爱之人,此生周全。”
润玉笑了笑,别有深意。



第二章 红线

月老祠最近颇为热闹,因着最近月下仙人放出狠话,要给夜神殿下绑红线,所有天家仙女都跃跃欲试,想要得到那精心编织的红线的另一半。
润玉第三次被邀请去月老祠的时候碰到了同样被拉来的旭凤。
自上一次天垂相见后,旭凤被天帝直调忘川,一晃千年。
此时的火神已是丰神俊秀,一双凤眼微微一挑,便能迷倒半数女仙。
润玉掐指一算,离遇见锦觅已经很近了。
“兄长怎么也来了?”旭凤看到他便走了过来。
“叔父非要我来,说是有重要的事与我相商。”
两人走进月老祠,只见里面堆砌着一堆堆的红线。月下仙人在里面探出头:“你俩来了,快快快,帮我找一根金线。”
旭凤笑道:“叔父何时绑人红线要用金线了?”
月下仙人抽空道:“那可是我练了千年的线啊,红线只能绑情缘,这金线可以绑元神的。”
润玉与旭凤对视了一眼:“绑元神?”
“是啊,你们可知那上古神仙,如伏羲女娲,她们的姻缘哪是红线就能绑的,都是将二人元神绑在一起,方才能永结同心,生死与共。所以伏羲大神归殒,没多久女娲大神便也殒了,就是这么个道理。我费尽心血练这么个金线,就是想试试,是不是真的可以将两个人元神绑在一起,自此福祸相依,不离不弃,一方不幸殒了,另一方也绝不独活。”
旭凤嘴角抽了抽:“叔父,这样的红线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。”
“这些都是后话了,快帮我找找。”月下仙人仍旧在线堆里翻着。
润玉无奈的笑笑,蹲下身翻找。
旭凤四处看了看,走了两步,见无处下脚,便只得作罢,蹲下来细找。
无奈红线太多,找来找去都找不到,还有些被施了法的红线,动不动就往人脚上缠,旭凤恨不得用琉璃净火全烧了,省的心烦。
正找着,突然月下仙人发出一声惨叫,跌坐在地上。
旭凤赶紧过去扶他。
只听他哆哆嗦嗦的道:“完了完了!天帝肯定会打死我的!这下完了!”
“叔父你怎么了?”润玉关切地问。
月下仙人抖着手指指指他的脚。
润玉低头一看,不知什么时候,一根金线正绑在他的脚上。
他抬手拾起那根金线,一拉竟未拉动,再一拉,发现另一端竟绑在另一个人的脚上。
他顺着金线抬头看去,旭凤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脚踝。
月下仙人嚎嚎大哭:“凤娃,你母神一定会把我大卸八块的。”
旭凤只得先安慰他:“不就是一根线,解开便好。”说罢便施法解线,法术一毕,低头一看,竟未消失。
旭凤有些尴尬:“想来是我学艺不精,劳烦兄长了。”
润玉淡淡的笑了,一挥手,再看去,竟还未解除。
月下仙人苦着一张脸:“这金线是解不开的,你们千万不要催动元神啊,一旦催动元神,就彻底绑上了。”
旭凤有些着急:“过几日我还要回忘川,如何不催动元神,叔父你别闹了,快帮我们解开。”
月下仙人苦着脸:“老夫也想解开啊,可是暂时……暂时还未有解决之法,容、容我想想。”
润玉伸手去解那金线,结果还未碰到,金线瞬间便消失不见了。
“叔父,这是?”旭凤忙问。
月下仙人道:“金线是绑元神的,估计现在正绑在你二人元神上,玉儿凤娃,你们可千万不要催动元神啊,我先施法在你二人元神上做个屏障,免得金线彻底绑住,但是切记,在解除绑定前,催动元神不可超过三次,否则会一次比一次紧,万一出了什么别的副作用,老夫可就没办法了。”
月下仙人施着法,旭凤只觉得自己的元神被人施法罩住,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禁锢住了一样。
“早知如此,今日就不应该应叔父这个约。”润玉叹了口气。
旭凤道:“兄长莫急,我虽然要回忘川,但是还有燎原君他们在,尽量不催动元神,到时叔父想出办法,解开便好。”
“只能如此了。”润玉淡淡道。


第三章 梦境


旭凤返回忘川没多久,远在天庭的润玉第一次感受到了这跟金线的危险。
这日他正在当差,月明星稀,天河静默,一切都跟平常一样。
突然一股灼热之感直逼心头,润玉清晰的感觉到绑在自己元神上的金线在缩紧,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疼痛。
好像有什么利刃穿透了他的胸口,砸碎了他的肩头。
两厢疼痛激的润玉龙尾横扫过天河,激起阵阵水浪。
他紧紧的捂着胸口,疼的双眼迷离,好像看到了些不属于自己视觉的东西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燎原君慌张的面孔,随后好多人便围了上来,止血,缠纱,将血肉模糊的肩膀给包扎好。
旭凤……
润玉心下有些计较,估计是战场无情,旭凤催动了元神,导致出了月下仙人所说的副作用。
双眼一黑,天地无色。
估计是疼晕了。润玉喘了几口气,肩膀上的疼痛实实在在,那金线让他与旭凤感同身受,甚至连五感也都相连起来,这副作用未免太大了。
收了龙尾,润玉勉强站起来,结果眼前又是一亮。
“凤凰……”
面前的少女一身紫衣,带着花簪,翩翩而来。
“锦觅……”润玉情不自禁唤出了她的名字。
“是你杀了爹爹!是你杀了临秀姨!”
“我没有…锦觅,我没有……”润玉捂着胸口,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脱离他的掌控,一开一合的脱口而出。
“你为什么不信我呢?锦觅,我那么爱你,爱你爱到可以放弃我拥有的一切,可你却连信我都做不到。”
这是旭凤在说话吗?
润玉擦着脸上的泪水,这是他的梦。
胸口疼的就像是有人在用刀绞,一前一后,一左一右,痛的人体无完肤。
你当时,竟是这般痛吗……
“旭凤……”润玉咬着牙唤了一声。
突然这蚀骨的疼痛消失了起来,眼前的锦觅消失的无影无踪,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走在璇玑宫外。
那是年幼的的旭凤。
小旭凤站在河边,似乎在等什么人,不远处左右两边,一个是正走路的自己,一个是相携而来的父帝母神。
突然,小旭凤纵深跳下天河,大声呼救,小润玉远远看到,急忙将他救起,父帝母神也匆匆赶来。
小旭凤窝在哥哥怀里,嚎嚎大哭:“母神,是哥哥救了旭儿,旭儿好怕,旭儿好怕……”
画面一转,小润玉似乎练功反噬,躺在床上浑身冰冷。小旭凤不顾下人阻拦,爬上他的床,放出一团火焰温暖着房间,又褪去衣衫将他抱紧,嘴里振振有词。
润玉清晰的听到他在说:“润玉啊润玉,这一世我待你这般好,你再同我抢锦觅就说不过去了吧,我已经尽我所能改变母神对你的看法了。待我再长大些,为你寻回生母,让你们母子二人团聚,你就安安心心的同你母亲过上一辈子,取消和锦觅那劳什子的婚约,也别天天想着做天帝了,作一条翱翔九天的龙,多好。”
“谁!”
眼前一道银光,润玉只见一双凤眼在自己眼前略过,随后这一切都消失了。
润玉深吸一口气,缓缓直起身子,原来,你竟也是重生而来。
他仍旧记得自己在前世,修炼神功走火入魔,五脏被寒冰侵入,九死一生之时,一股极暧的气息涌入自己五脏六腑,待他再次睁眼,便看到年幼时的旭凤趴在自己身上,一双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,奶声奶气地说:“兄长你可醒了,旭儿都快冻死了。”
那时只以为自己重生而来,想要尽力改变命运,没想到旭凤竟也是重生而来,如今只怕还不知道眼前的润玉与前世其实并无不同,他自小努力维持的关系,若是说开也是无意。
润玉垂眸想了想,当真无意吗?似乎也不尽然。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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