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梅调之红尘劫
第九章 明月不知
近来各国皆有传言，淮梧新登基的皇帝似有断袖之癖。登基快一年了，不见选妃，不见侍寝，每日每夜都往那栖梧宫中跑。
你若道栖梧宫里住了谁，说出来吓死你，便是之前威震五疆的熠王殿下，传说他乃杀星转世，刀锋所到之处，皆是亡魂……
是夜，栖梧宫内灯光昏暗，烛影缠绵，重重帷帐之下，并肩躺着两个人。
旭凤心口憋着一口气，怎么吐都吐不出来：“深更露重，陛下早回吧。”
润玉闭着眼睛，一动不动：“再歇歇。”
“你来时便说歇歇就走，如今都快三更天了，还要歇歇。”
润玉翻了个身，面朝着他：“朝阳殿离这里有点远，我畏寒，不想走了。”
旭凤犹豫半晌，还是忍不住去看他的脸，这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啊，到如今，他还是不忍伤他，恨他，甚至连骂他都做不到。
有时外面的风言风语传进来，他甚至也为他担忧。他在淮梧毫无基础，皆靠西楚撑腰，如今为了强留自己也与楚王产生了隔阂，前朝大臣恭敬他的同时又在蔑视他，一个私生子，如今竟做到了帝王。倘若他选妃，尚可选个靠山，可他……
润玉似乎睡着了，鸦翅一般的睫毛轻轻颤抖着，眉目轻蹙，一点也不安稳。
旭凤抬起手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。
一片冰凉。
他叹了口气，将人揽进了怀里。
润玉体寒，是自小落下的病根，从前睡在一处之时，他都将他的手护在怀里暖着，抵足而眠，希望他能暖一暖。
每每开始润玉都不情不愿，可是睡着后又不自觉的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，一觉睡到天明，醒来后面色绯红，却又贪恋温暖，不愿离去。
不多时，润玉果真又寻了个姿势，沉沉睡去。
旭凤的目光沉了沉，此时是他报仇的好机会。
润玉一死，群龙无首，那帮老臣没得选择，定会推举自己来做皇帝，这半年多润玉已将淮梧治理的不错，此时即便西楚来犯，自己也有几成把握打赢这场仗。到时便可以为死去的将士沉冤昭雪，也还自己一个公道。
他伸出手，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，结果刚伸到润玉喉前，便看到他发边的寰谛凤翎。
那凤翎静静的插在润玉的发间，带着点点金光。
旭凤愣了一下，那是他送他的寰谛凤翎。全天下仅此一只，代表了他的真心。
而他，将他的真心日日带着，视若珍宝。
半晌，旭凤将簪子放下，轻轻吻住了润玉的嘴唇。
润玉啊润玉，即便你欺我，骗我，伤我，害我，可为何，我还是放不下你。
一滴眼泪落到润玉的睫毛上，旭凤还未起身，便叫人按住了脖颈，紧接着牙齿被人撬开，热情相拥。
旭凤瞪大眼睛，但见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，他挣扎一番，跌坐在床上。
“熠王殿下做什么呢？”润玉微微起身，笑看着他。
旭凤耳朵通红，他自小便是，脸色稳如泰山，耳朵却禁不起折腾。
“天色不早了，陛下早回吧。”旭凤整理了一下表情，淡淡地说。
润玉笑道：“只怕熠王殿下此时不舍得我走。”
旭凤冷笑：“我没什么不舍，你走便是。”
他转头，谁想润玉却凑了过来，轻轻抱住了他：“可是我舍不得。”
旭凤被他抱着，心里顿时心猿意马，想当年在熠王府，自己能抱着他睡觉便已是天大的恩典，哪里敢想他主动投怀送抱。可如今大仇在身，便是再大的恩典，他也无福消受。
“润玉，你我回不到从前了。”旭凤淡淡地说。
“我知道，”润玉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，“但是我不后悔。旭凤，我这个人，屠城灭门，杀师杀友，弑兄夺位，枉顾伦常，已是天理不容。我知终有一日会不得善终，但是我不怕。我自小流落街头，与野狗争食，稍大些几次被人强迫却都死里逃生，遇见许丹青后，我决心帮他一统天下，报自己之仇，可他却是个畏手畏脚的懦夫，在金銮殿上将一切推错给我，废去我一身武功，幽禁平津。那时我便知，谁都不可靠，谁都靠不住，我只能靠我自己。你可知那日你来熠王府找我，说要带我走，我是真的动摇了，若你真的带我走，我便跟着你，皇图霸业，一统五疆，统统都罢，我什么都不要了。可你，却放不下。”
旭凤看向他，润玉露出一丝苦笑：“我这一生走来，活像个笑话，任谁听来都要笑上两句，但我唯独怕你笑我。你恨我也好，怨我也罢，这是我应得的，我不悔。可是我……为什么如此心痛呢？”
他的眼泪落在了旭凤的手上，冰凉。旭凤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样的润玉，同样一滴泪落在自己手上，冰冰的，凉凉的。
他忍不住抬手去擦他的眼泪，结果刚刚碰到他的脸颊，便控制不住自己去吻他的嘴唇。
润玉闭着眼任他索取，从未有过的乖巧。
旭凤将他按在床上，一点一点的攻城略地，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，才难舍难分的分开。
他还未起身，润玉自己又缠了过来，搂住他的脖颈，发狂一般去吻他。
旭凤怕寰谛凤翎伤了他，便伸手将它摘下，一瞬之间，青丝倾覆，满室春光。
穗禾一大早便静静候在栖梧宫外，昨日润玉又宿在这里，今日已快早朝，他竟然都还没起身。
穗禾垂下眼帘，不动声色的叫人备了清淡的吃食。
日上三竿，小太监急的直转，忽然里面传来一阵铁链的声响，他知是熠王殿下起身了。
“熠王殿下，陛下……”
“陛下有旨，今日早朝取消。”
小太监目瞪口呆，穗禾道：“是。”
离了栖梧宫，小太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：“穗禾姑娘，那里面……”
穗禾目不转睛的走着：“不该你知道的别瞎问。”
“是。”
旭凤打开大门，叫人端了粥来。
润玉还在睡着，似乎累极了，旭凤坐在床边，慢慢的将粥吹凉，看着他熟睡的眉眼，眼里一片温柔。
忽然，他胸口一痛，险些将粥打翻。
他捂着胸口跪在床边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，仿佛心要撕裂了一般，痛得他难以自持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方才恢复。
旭凤勉强坐起来，此时，润玉转醒，他连忙收敛神色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来：“醒了，来，喝粥。”
